飞龙掌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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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9/11 17:11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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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峭崖深壑

身为飞刀门的大师兄,叶京生的命运已经注定,那就是接替年迈的师父成为飞刀门第四代门主。

一到坊城,飞刀门便与昆仑派交上了手,交手的因由居然是为了一张吃饭的凳子,起先只是口舌争吵,后来旁边几个看客评了几句,双方动手,伤了人,事态开始发酵。昆仑派是武林七大剑派之一,地处青海荒境,剑派中人行事乖张,剑法刁钻古怪,双方持续发生了几次争斗。坊城地小加之大量江湖客涌入,场地拥挤不堪,白日里到处是人,这般情形下,飞刀故是空置,利剑也无用武之地。

于是,双方约斗于镇东旷野。

那天已是小雪之后的第三个晴天。

1.陷阱

晌午时分,狄逍和小汪来到镇东。昆仑派和飞刀门的决斗已经结束,双方丢下了六、七具尸体在狄遥坟冢不远处。西风烈烈,沃雪千里,日光下的峡谷血腥飘浮,寂静无声,数堆巨木堆在崖上,二人四处探寻却终不得其解。

正徘徊间,陡一声惨叫。

二人四处望去却终不见人迹。

狄逍道:“崖下。”

至崖边,探头下望,峭壁下、深壑间,数十只木箱之上躺一人,旁侧刀光闪动,数名黑衣人向远处奔去。

二人纵身跃下,辗转至前,重伤者却是叶京生。

狄逍扶住叶京生,喊道:“叶兄弟,叶兄弟……”

叶京生缓缓睁开眼,看见狄逍,嘴角顿时掀起无力的笑容,颤声道:“狄、狄帮主……”

狄逍问道:“是谁伤了你?”

叶京生目光一闪,神色间满是惧意:“天、天、天青如水,飞龙在天。是、是青——龙——会——”

狄逍道:“你们飞刀门是如何得罪了青龙会?”

叶京生血红目光一晒,用力一拍箱盖,大声道:“银子,都是银子……”

小汪随打开一个黑木箱,银光耀眼,真是一箱银子,又打开一箱,依旧如此。小汪目光闪动,与狄逍互看一眼,再开一箱,光线一哑,却是一堆石头。

小汪叫道:“石头!”

又掀一箱,仍是石头,连掀数箱都是石头。

狄逍眉头一皱。

叶京生连笑数声,一口血止不住,狂喷而出,气息一弱,微声道:“石头?石头!”头一歪,就此咽了气。

小汪道:“先生……”

狄逍手一抬止住。

他沉思,计算着事情的一点一滴。

风过峭崖,回声诡异。

他迎着日光,眯眼,某种真象在他脑中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沉重,也越来越浑浊。

陡然间,呼喝之声由远及近,声浪愈大。

※※※※※

昆仑派的剑客们满脸血污从镇东奔回到街面的时候,坊城就象一个困兽场,殴斗行为愈演愈烈,四处是谩骂、追逐、打斗,一切显得无序而混乱。一些大帮派则冷眼旁观,这些老奸巨滑的掌门人大约预感到事态复杂,开始谋思下一步对策。昆仑派的剑客冲到街上,呼叫,无人应。后来,一人从怀中抓出银子抛向空中,另几人照仿,顿时银光闪烁,人群马上静下来,然后开始抢银子,抢不到银子的开始抢那些昆仑剑客。

※※※※※

狄道和小汪上崖,一群人风一般向这里逼近。

这群人黑压压一片,他们冲到崖前,在几个昆仑剑客的指引下,向崖下冲去。这群人庞大而凌乱,约摸八、九百人之多,这些人里有名门正派的子弟、有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,还有一代武林名宿,就连青城派的掌门玉灵子、峨嵋派的掌门静音师太、南宫世家宗主南宫白、慕容世家宗主慕容楚南都也来了,最后竟连傅丰羽也来了……

傅丰羽仅与狄逍对望了一眼,旋即卷入人流中。

他们奔下山崖冲近那些黑木箱子,抱的抱,拖的拖,有的干脆抢箱里的银子,抢不到就打,一时间剑光闪闪,刀风霍霍,惨呼连连,已有数人受了伤。

小汪看着狄逍,急道:“怎么办?”

狄逍不答。

马蹄“嘀哒”,秦寄雨带领骑队飞驰而来,他奔至崖边,甩鞍下马。

秦寄雨看见狄逍,走过来道:“狄兄。”

狄逍一拱手,欲言,一随从拉秦寄雨至崖头,指着崖下道:“堂主请看。”

秦寄雨探头一看,忙转身向狄逍拱手告辞,一挥手和十余名随从冲下深壑滩涂。

望着秦寄雨的身影没于崖下,狄逍苦笑不止,缓缓摇摇头。

他转首向不远处探首崖下的小汪招招手,指着秦寄雨遗下的马匹,问道:“若是此刻乘马赶往榆林大营几时可至?”

小汪眨眨眼道:“一个时辰足矣。”

狄逍看着无力的冬日,边思索边道:“你马上赶往榆林大营,向汉臣将军借兵,以响弩为号,即刻驰援。”

小汪道:“是。”

狄逍想了想,叹口气,道:“去吧!”

小汪看了狄逍一眼,声音暗哑道:“先生保重。”

狄逍挥挥手,转身一跃,纵身下崖。

小汪择了匹快马,一勒缰,马一声长嘶,踏雪而去。

崖风顿起,吹破一身寒。

狄逍疾奔下崖。途中,听见人群里的哄闹声象炸开了锅,至前,却见群雄翻出了箱里的石头。这增添了群雄不安的情绪,他们发觉上了当,但如何上当,上了什么当却说不清、道不明。一时间,打斗暂止,咒骂声、怒斥声、吵叫声此起彼伏。不知谁带的头,群雄又开始疯抢箱面上的银两,他们一边骂一边打斗一边抢,又有数人伤亡,群雄的再次疯抢较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。狄逍接连阻止了几批拼斗,但都无济于事。人越聚越多,叫骂声越来越大,近千人拥挤在狭长的沟壑里,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,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,他们只有用争斗,用谩骂,用追逐来消解焦燥的情绪,场面逐渐开始失控。

狄逍看见峨嵋派掌门静音师太站在凹处,数名女尼护在周围,他越过几处拼斗奔将过去。静音师太并未出手,她闭目,口中念念有词,手里佛珠转动不停。

狄逍近前道:“静音师太。”

静音睁目看了他一眼,低声道:“原来是狄施主。”

狄逍皱眉道:“师太不觉得这是一场阴谋。”

静音宣了声佛号,看着周遭场景道:“不错,这只怕是一个陷阱。”

狄逍指着群雄道:“他们这般疯狂厮杀,正是中了奸人之计。”

静音微微一叹,向狄逍行个佛礼道:“不知狄施主有何良策。”

狄逍也叹口气道:“良策之说不敢。但现在场面已是如此,只有先各自约束门人弟子,再谋后策。”

静音稽首。

狄逍又分别联络了几位大派掌门和世家宗主,另又与傅丰羽和秦寄雨等人言论。这些人俱是一方主事,于大势看得甚清,却苦于无甚良法,狄逍与他们既有旧交,又有新识,略一言说,各人纷纷行事,大约半个时辰,厮拼渐止,却有若干小帮派仍是争斗不休。

日未落尽,阴风起,天色逆变。

狄逍神色愈重,预感有事发生,心里却徘徊无计。听得那些谩骂争斗,心下烦恼。陡一声啸,近寂远动水连天神功随啸声传出,犹如晴天一个霹雳,群雄色变,众音立时压住,拼杀止,余皆不再发声。

狄逍正色道:“在下狄逍,江湖末流,然今日事态严峻,狄某不自量力强行出头,不妥之处,请诸位江湖朋友宽恕则个。”这几句话由功法传送,狭谷间说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。当今江湖,识得狄逍者甚少,但神功一露,众皆惊服,且今日之事存有蹊跷,静心反思,略有见识之人已知此乃阴谋陷阱。

立即有人应道:“姓狄的,如何处置快说。”

狄逍又道:“此处地势狭窄,久处究是不妙。为今之计,大家不妨渐次撤离,余事日后再议。”

又有人高声道:“你说得轻松,本派的伤亡谁来理会,这些银子又怎生分,你做得了主吗?”此言一出,立即有人应和,这个道:“本派死了两个师弟,伤了个师叔,回去如何交待?”那个说:“洒家是冲财宝而来,如今两手空空,怎生回得去。”还有人道:“管他姥姥的先抢了银子再说。”

于是,群雄又开始乱抢。狄逍想要制止,却如何阻拦得住,眼见纷争又起,空自着急。霍然间,却听得峡谷两端传来“轰隆隆”声响,随风飘来浓烈地桐油味。过得一刻,那声响由远及近越来越大,桐油之味也越发浓重了。

狄逍脑中一沉,混浊空际,一片雪花飘落手背,心蓦地一凉。

2.聚歼

群雄惶惑间,突听弓弩声响,昏暗天色中,高崖之上箭如雨下,伴着“啊呀啊呀”连声惨叫已有人中箭倒地,由于高崖谷底落差甚远,箭势威力不显,弩箭射得一阵便即止住。饶是如此,已有三、四十人中箭受伤,在地上滚作一团。

峡谷大乱。

群雄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,立即有几股人寻找两端出口。这几拨人各冲出半里地,便被无数巨木拦住,他们欲翻巨木而过,但这些如山巨木均已剥了皮,木身抹满了桐油,滑不溜手,一上去就溜下来,有几个轻功了得之人,侥幸上得巨木顶端,却均被箭雨射将下来。无耐之下,只好又折了回来。

天色已尽黑,鹅毛般的大雪开始飘落。峡谷中尽是群雄的咒骂声,受伤的惨叫声,各种声音参杂在一起,似白昼坊城的闹市。崖顶和峡谷两端的敌人并不再攻击,他们沉默着,等待着,象从未出现过一般。混乱中有人点起火折子,起先是试着点火,见敌人不理会,便渐渐多了起来。后来,有人寻了些枝叶生火取暖,所幸连续晴了两日,枝叶较为干枯,火堆易燃。只是此处树木甚少,又逢冬季,近千人也只有十余个火堆。火堆一起,有了些许暖意,群雄开始攀起了交情,白日里他们昏了头只顾抢银子,识不得人,现在危难当头,这些江湖中人开始问候叙旧起来。

狄逍在一火堆旁,盘算小汪到榆林大营的时辰,他忽然觉得今日际遇与十年前月银桥畔何其相似,都是鹅毛飘雪,无望之途。他想起了那个在皑皑白雪间攸忽而至的白衣人,那鬼魅身影,那惊魂一指。他更想起了万空流,他甚至觉得万空流就是白衣人,白衣人就是万空流。他想他们终究一战,这是也许宿命的安排。忽闻饭菜香味一阵阵从崖上飘来,想是敌人开始吃晚饭了,狄逍心头一紧,朦朦胧胧有些许预感。

听人叫道:“狄先生。”

抬头看时,却是秦寄雨。

狄逍拱手道:“秦兄。”

秦寄雨道:“狄先生内功精湛,适才谷底传音,声声如在耳前,在下佩服。”

狄逍叹口气,苦笑道:“秦兄见笑了,可惜狄某人言轻微,劝不动这些人。”

秦寄雨欲再言,却听数人喊道:“狄帮主。”

狄逍转首望去,却见黑压压一群人走将过来,他们来到火堆旁,凑近看却是峨嵋派掌门静音师太、青城派掌门玉灵子、南宫世家宗主南宫白、慕容世家宗主慕容楚南等人,另有崆峒派掌门萧金铉、江南霹雳堂长老雷破天、昆仑派掌门季适逸以及洛阳金刀门门主项铭,约十数人。

狄逍对秦寄雨悄声道:“秦兄,能否安排贵堂人手去两边峡口打探,一俟有变也好相机行事。”

秦寄雨看了狄逍一眼,略一犹豫,一拱手转身而去。

迎面而来的这些人不是一派宗主就是武林名宿,狄逍大都识得,不识者也听闻过名头,当下一一见礼。

南宫世家的宗主南宫白挽着狄逍的手,叹道:“老夫与狄帮主少说也有十几年的交情,八年前听说飞鹰帮惨遭灭门,着实伤心了一阵子,现如今却又在此地重逢,甚幸甚幸啊!”

狄逍苦笑道:“南宫大哥,兄弟拖一残躯,苟活于世,实在是惭愧。”

南宫白“嗳”了一声道:“狄帮主说哪里话?适才见你发功传音,风采远超当年,可喜可贺呀!”

二人还待再说,项铭性急嚷道:“二位、二位不忙叙旧,这、这天上鹅毛飞雪,众人饿肚难当,还是先说正事吧。”

狄逍一看众人脸色,已知其意,便道:“诸位是想如何脱局?”

众人齐不语,面露忧色。

狄逍向人群中一花白胡子的老者一拱手道:“雷前辈。”

雷破天笑而点头。

狄逍从怀中取出三枝火箭递于雷破天,道:“雷前辈,不知此箭如何用法?”

雷破天离火堆近一些,看后,向狄逍道:“狄帮主问对了人,这三枝火箭制作精量,火药贮存甚足,确是霹雳堂的路数。”

狄逍道:“前辈能否估计,以火药贮量而言,方圆可见能有多远?”

雷破天略一思忖道:“约略二十里许。”

狄逍略微失望,又想,汉臣将军既授箭于己,必有其意。于是,对雷破天道:“烦请前辈放了这三只火箭。”

雷破天接箭,摆正姿势,打了个火折,点箭引,“嘶嘶嘶”三声尖啸,火箭直冲上天,没影,过得一刻,“叭叭叭”三响在深空爆开,耀得雪地一片白。

诸人都看狄逍,他也不说破,只掩唇而思。

半晌,狄逍向众人道:“诸位只怕都饿了吧?”

各人碍于身份,均不语,项铭性急,叫道:“原本不饿,但崖上那些天杀的传些酒菜香气下来,天又下着雪,这让我们如何消受得了?”

狄逍一笑,又道:“诸位只怕更想知道这是何人所为?”

玉灵子道:“烦请狄帮主明示。”

萧金铉道:“宝藏传播之人必是事主。”

狄逍道:“不错。不过这可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个组织……”

项铭咬呀切齿道:“是哪个帮派?看老夫不把它打个稀巴烂。”

狄逍看了眼飘雪的天空,漫声道:“天青如水,飞龙……再天。”吟至“龙”字时,就如同中魔咒一般,景色一哑,就近的火堆熄灭了。“再天”二字一出,群雄无人接语,四下一片寂静,仿佛听得见飞雪落地的声音。“青龙会”三个字委实可怕,江湖中人闻之色变。

过得顷刻,听南宫白道:“不知狄帮主可有应策?”

狄逍叹口气道:“青龙会行事缜密,他们是一步一步引咱们入瓮。”

南宫白又道:“这青龙会为何引吾等来此?”

狄逍苦笑道:“青龙会行事诡秘,外人又如何知晓?”

众皆不语,黑暗里,落雪中,各忖路数。

忽听一人道:“在下慕容楚南。”

狄逍道:“原来是慕容公子。”

慕容楚南道:“狄大侠,可有法子突围?”

狄逍叹道:“这里地势独特,两侧为峭壁,上有伏兵。另两面峡口已被桐油木堵住,即便是飞鸟也无幸免,突围之说,实是无望。”

正说间,又是一暗,仅余数个火堆未熄,照此形势,火堆尽灭不过顷尔。一刻后,火尽灭。群雄心里各一“咯噔”,周遭一片黑暗,朦朦胧胧间,仍可看见漫天飞雪。

越发寒冷。

立刻又有人喊叫起来,有喊饿的、有叫冷的、也有嚷离开的,但都无法,只能在峡谷里打转。

项铭急道:“怎么办?诸位倒是拿主意呀!”

群雄站在黑暗中,一筹莫展。

狄逍突缓缓道:“为今之计只能固守,挨得一刻是一刻。”

群雄原是来问计的,见狄逍如此言语,料得也无甚办法。

南宫白苦笑道:“狄大侠看来也是无计可施了。”

狄逍犹豫道:“若是时机适合,当有后援。”

群雄听说有后援,精神一振,纷纷问:“后援?在哪里?何时能到。”

突然火光冲天,崖上燃起无数火把,昏暗飞雪的天空亮如白昼。群雄惊诧之际,秦寄雨飞奔而至,他道:“狄先生,峡口桐油巨木已从两边滚将过来。”

说时迟,那时快。无数巨木和乱石自崖上抛下,那巨木燃起熊熊烈火砸向群雄,群雄被杀了个措手不及,顷刻便有数十人被烧伤、砸死,喊叫声连成一片。眼见得巨木乱石的抛掷一浪连着一浪,群雄无法只有各自寻隙避让。掷得一阵终于止住,峡谷里一片火海,群雄死伤无数,哀嚎遍野。

群雄惊魂未定,各主事聚拢商议,所幸这十余人虽是灰头土脸但也无甚损伤。狄逍望了崖上一眼,面露忧色。

项铭怒道:“青龙会太过可恶,有种下来厮杀,这般打打停停,也不知又要玩什么花样?”

群雄面面相觑,均知南宫白说的是实情,但苦于无计可施,实在是无可奈何。

沉默之际,慕容楚南忽道:“狄大侠,刚才所说后援当作何解?”

南宫白说道:“是啊,是啊。狄帮主当世才俊,一定有办法脱困。”

群雄目光闪动,齐唰唰望向狄逍。

狄逍望着深雪的夜空,忧虑满脸,沉吟不语。

正思虑间,突见人声噪动,有两批人分别奔了回来,一问,方知他们打算从峡谷两端冲过,却分别被射回,又折了十数人。他们说峡口两边的桐油巨木已被推近,离此处不过一箭之遥。便在此时,又见火光自峡口两端冲天而起。秦寄雨来报,敌人已燃起了桐油巨木。峡谷里原本就有巨木燃烧,此时峡口又燃,数百群雄处于弹丸之地,虽是隆冬飞雪,却不觉其冷,反有炙热之感。

项铭嚷道:“他们想什么?是想烤杀吾等吗?”

狄逍突道:“项门主说得不错,敌人必是想将咱们困在峡谷方寸之间,再用火攻。”

群雄俱是一惊,情知此言非虚,敌人若用火攻,峡下数百人等绝无幸免。

狄逍目光一一扫过众人,缓缓道:“如果不出意外,在下所说的后援应该已在途中,咱们若能撑得一个半个时辰,应可脱险。”

萧金铉面露忧色,轻轻道:“只是不知如何能抵御得敌人的火攻?”

狄逍借火光带领群雄围着峡谷四处探查,其实只有峡谷内哀叫阵阵,崖上却是寂静无声。探查了一圈,狄逍等苦思无计,正焦急间,项铭大叫:“好热,好热。”随手褪下外穿棉袍,露出里面的大红夹袄。

群雄均自暗笑,年纪与项铭相当的已笑出声来。

项铭道:“笑什么?笑什么?老夫本命犯太岁,这是冲煞用的。”

狄逍眼晴一亮,向群雄道:“诸位即刻散去与门人弟子褪去棉袍,举过头顶。敌人的火攻不外乎先倾泼桐油再燃之,袍衣举顶既接了桐油又阻住火烧,当顶得了一时半刻。”

南宫白道:“狄大侠,敌人若不用倾倒桐油之法,吾等怎生理会?”

狄逍叹口气道:“唉,为今之计也只能赌上一赌。青龙会若用它法,在下等也只能各安天命了。”

这办法虽非万全,但事已至此群雄也无更好出路,当下便即散去各行其事。

秦寄雨轻声道:“狄先生,不知后援何时能到?”

狄逍面露忧色,他也吃不准狄青的军队何时能到、能否到。一转头,却见静音师太仍在原处,面色甚难。

狄逍道:“师太可有事?”

静音师太宣了个佛号道:“峨嵋派中皆是女尼,这脱袍之举实在有些不妥。”

狄逍“哦”了一声,指着崖壁道:“师太莫急,你看这崖底壁面内凹,贵派弟子只需紧贴崖壁站立即可躲避桐油倾沾。”

静音稽个佛礼,转身而去。狄逍目望夜空,重重吐口气。此时,峡谷内飞雪漫天,烈火熊熊,群雄棉袍上举,崖上谷底寂静无比,自有一番诡异景致。

一柱香光景,平静崖谷间,陡一声唿哨,有物自崖顶泼落,众人举袍自接,闻之气味浓烈确是桐油。尽皆哑然,数百人的谷底竟是鸦雀无声,只余桐油泼落声。桐油一入众人棉袍中,狄逍悬着的心方始落地,暗想,接油不难,若被渡燃倒甚是麻烦。心思未尽,火光闪动,无数火把自崖上抛下,霎息间,峡谷内一片火海。众人虽是早有准备,但火势生猛,仍有百余人接油不尽,火势沿油路引下来,顿时烧伤,又是一片哀嚎。

突听一人惨叫,声音甚最熟悉,举目望去,却是慕容楚南。只见他手举锦袍上有桐油燃火顺势流下,在身上烧将起来。原来年青人爱俏,着衣华锦,却不知当此境遇,粗棉布袍反而更兜得住油。狄逍掷下衣袍,纵身跃起,在众人间隙里,跃至身前,双手拦腰抱住慕容楚南,二人翻倒在地,雪地间一连几个急滚,熄灭油火,就势靠住崖璧。

狄逍低声道:“慕容公子伤得如何?”

慕容楚南面露苦色,强笑道:“多谢狄帮主,在下伤势无妨。”

狄逍目光一扫,运功猛喝道:“油火朝地,油火朝地……”

数十人省悟,立即将棉袍反转朝雪地,油火虽未熄灭,但究是压住了火势。群雄照做,甚至有人踩上几脚,火势顿时弱了。崖上油火攻势已止,四下里,寂静异常,只余桐油木烧得爆响迸出丝丝星火,仿佛适才的火攻并未发生过一般。几番折腾下来,加之从午时至夜晚颗粮未进,峡谷内热力愈升不止,群雄早已人困马乏,饥肠辘辘。一些饥渴难耐之人,已顾不得许多,就着雪水充饥,渴是减了,但饥饿难当,心内更加慌乱。

狄逍看着夜色,神情愈见忧虑,此时距小汪离去已有两个多时辰,救兵是否能至,殊无把握。他想,难到要被敌人困死在这里不成。

夜如白昼,雪愈发深厚了。

适才议事的十余位掌门主事人陆续聚拢,所幸仅慕楚南伤势较重,余人均是皮外烧伤。各掌门人粗略点算,青龙会数度侵袭之下,伤亡已愈五百人,损失泰半,剩下约四百人已四个多时辰粒米未进,饥饿难忍。

群雄心情焦急,南宫白道:“狄老弟,青龙会下一步有何阴谋?”

狄逍摇头苦笑道:“青龙会下面计划,在下如何猜得中?不过他们已烧毁峡谷两端油木,如此险要弃毁,一下步只怕就是总攻之时。”

南宫白急道:“那可,那可如何是好?这峡谷众人已饿得前胸贴后背,又有何力气与敌人厮拼?”

群雄议论之声纷起,均为此事担忧。

项铭嚷道:“狄逍,狄逍,你不是说有援兵吗?他们在何处?为何还未到来?”

群雄齐看狄逍。

狄逍喟然叹道:“一个多时辰前雷前辈已传讯榆林大营,援兵此时未至,只怕我等凶多吉少。”

正议论间,隐隐有哀叫之声从峡口两侧传来,群雄惊恐四顾。却见秦寄雨匆匆而来,向狄逍道:“敌人已从峡谷两边攻将进来,看情况怕有六、七百人之多。”

群雄失措,各自拔出兵刃便欲迎敌,却又不知向何处,没头苍蝇一样四下窜动。

狄逍正色道:“诸位当家的听在下一言。”

群雄聚拢。

狄逍道:“现下吾等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,请诸位各率门人部属自去厮斗,同心协力,捱得一刻是一刻,希望援兵可至。”

言罢,汇同秦寄雨及其部属前去左峡口迎敌,群雄率部各自散去。

然众人饥肠辘辘,如何与敌拼斗?如何自保?又如何捱得一刻是一刻?

青龙会的属众均是黑衣劲装打扮,各戴狰狞面具,长刀利剑,如狼入羊群。群雄原本就如散沙,加之饥饿难忍,战斗力甚低。峡谷内原本就拥挤不堪,敌人两面夹击,不一刻,群雄惨叫连连,死伤不可计数。狄逍弯刀挥动连劈数敌,却拦不住敌人排山倒海般涌过来。这些面具杀人者个个出手狠辣,有个杀手甚至一连接了狄逍数刀,一晃,闪了人群中。激斗中,忽听得一声嘶叫,却是洛阳金刀门项老爷子左臂被一杀手削断,狄逍跃冲过去,项铭已倒在血洎中。狄逍抱住项铭,项铭前胸刺了个窟窿,血水湿了一大片,他还未断气,只紧抓狄逍的臂膀,嘶哑喉咙喊:“狄逍,狄逍……”双目一瞪,就此逝去。

狄逍抱住项铭,一时间悲从中来,欲哭无泪,突听头顶金刃劈空之声,抬眼看去,却见秦寄雨一剑疾刺,正中一面具杀手的咽喉。狄逍放下尸体,向秦寄雨一颔首,分头而去。

冲得数步,看见南宫白与季适逸各挥长剑拒敌,敌人共计五人,组成剑阵,进退有度,二人虽为一派宗师,但气力不逮,渐渐被逼入险境。“嘶”一声,面具杀手一剑上撩,在南宫白左臂划出一道口子,南宫白一个踉跄几欲跌倒,精光又一闪,剑尖寒烁,刺向咽喉,南宫白避无可避。狄逍大喝一声,飞身纵起,直扑向阵中,飞鹰般一落一起,落三起二五刀疾划,顿时杀了这五个蒙面杀手,正是一记“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双飞”的刀势。三人合势冲杀,陆续救得静音师太、慕容楚南、萧金铉、雷破天、玉灵子等人,余人被分割成若干块,各自拼杀。

峡谷内,火光彻亮,飞雪漫天,喊杀声、哀嚎声响成一片。众人越拼越少,越杀越饿,越斗越寒。崖顶,近百名青龙会精锐火把高举,严阵以待,以防漏网之鱼自崖上逃脱。至此,谷内群雄败局以定,免不了要葬身这峭壁深壑之中。

3.兵解

狄逍放眼四顾,熊熊烈火把峡谷照映得直如白昼一般,到处都是各帮派门人的尸体,仍在拼斗的群豪仅剩两百多人,看这情势援兵已然无望,余人终要丧命。

正想间,敌人攻势更加猛烈,又听得一声叫,却是慕容楚南被杀手钩伤肩膀,这杀手使一副吴越双钩,钩光闪闪,灵动如蛇,正是长剑的克星。慕容世家为武林八大世家之一,其剑法自有独道之处,但慕容楚南粒米未进,且又被烧伤,剑法大打折扣,虽是尽力抵挡,仍是险招迭遇,数个部位被吴越钩所伤,命在顷刻。狄逍一个箭步冲至,寒光一闪,刀尖如流星赶月,直点进杀手咽喉。狄逍弯刀平持,挂面具杀手于刀尖,落空的双钩软软垂下,荡着寒芒,在生死转瞬的屠杀场说不出的吊诡可怖。

慕容楚南低声道:“多谢!”

狄逍并不多言,只用手轻拍慕容楚南的肩头。慕容楚南锦衣尽破,遍体鳞伤,狄逍一拍,想到终将命丧于此,不禁热泪盈眶,哽咽道:“狄大侠,咱们是等不到援兵了。”

狄逍叹了气,遥望谷外,无奈道:“好自为之吧!”

慕容楚南望向崖上:“狄大侠武功卓绝,若自崖上突围当非难事。”

狄逍左手一挥,刀光闪烁,已划过一面具杀手的咽喉,一股血雾在夜色和烈火间喷出,朦了眼。他运气于胸,凛然道:“狄某今日与诸位有幸在此共御青龙会,当与各位江湖朋友同生共死,决不行屑小之为,独自偷生。”这几句话气劲充沛,远远传了出去,群雄听得分明,士气一振,拼杀平添了几分锐气。

狄逍话音末落,一条人影已飞鸟般腾跃而出,那人影身法极快,足下一点崖壁,几个纵落已至崖顶,反手褪下长袍,凌空一舞,兜住如雨箭射,一晃,立于崖面,足下不停飞窜而去,瞬间已去得远了。

烈焰之下看得分明,却是傅丰羽。

狄逍再次叹了口气,自忖如此逃生自己也可办到,但峡谷内群雄怎么办?舍众而独生他做不到,也不能做。想到此,陡一声清啸,响彻谷底,身如飞鹰杀入重围。过得一刻,又折了数十人,群雄疲态尽显,南宫白、玉灵子不见踪影,想来已死于乱斗之中。余人聚在一起无力再斗,此时这些面具杀手也停止了攻击,开始调整阵形,准备下一场攻势。

雷破天喘着气苦笑道:“狄帮主,我等终需命丧这谷底了。”

飞雪飘零,众皆寂然。

狄逍道:“狄某无能,无力解救诸位于水火。”

静音师太稽了个佛礼,道:“狄施主说哪里话?施主救人之心诸人皆知,已尽力了。”

慕容楚南沙哑着喉咙道:“狄大侠,有机会你就杀出去吧,以狄大侠的身手,脱险当非难事。”

萧金铉也道:“是啊!狄兄,你就去吧。”

见此情形,狄逍突然想到了十年前,月银桥畔,飞鹰帮众兄弟,他的心突然火热了起来,正色道:“我狄逍堂堂七尺男儿,若为一己之活而活,岂不苟同于那些江湖屑小,今日狄逍生与诸位同生,死与诸位同死。”

群雄还待再劝,突见秦寄雨前来禀报:“狄兄,敌人的总攻开始了。”

却见数百名面具杀手,各组坚阵,冒着飘空静雪缓缓从峡谷两侧压将过来,他们是想以众破寡,强势出击,以最小的代价杀尽余人。

狄逍长声道:“诸位武林同道,今日遭青龙会伏杀,吾等尽力而为,不可失了江湖中人的气节,诸位,杀。”欲领着群雄作最终一搏。

便在些时,突听“呜”一声牛角号响,马蹄如雷,杀声震天。借着彻谷火光,一彪人马从峡谷左侧杀将过来,当先一人灰布粗袍、手持宝剑,跃马飞奔,直捣入敌人后背,正是高歌;另一彪人马从峡谷右向杀出,却见小汪虬须掩面,骑在马上,手中杀猪刀寒光闪动,顷刻间已劈翻数名敌人。两彪人马声势浩大,各不下千数,如此从背后掩杀,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。这些面具杀手无暇顾及群雄,纷纷转首迎敌。殊不知他们单打独斗犹可,与这种训练有训的军队作战无论气势、经验明显不足,加之这两支军队以逸待劳,两面夹击,其势顿失。狄逍等人正自惊喜,忽见崖上有数十条黑影落下,众人准备迎敌,却都是那些面具杀手的尸体,众人仰首上望,却见崖上火把高举,喊杀震天,一骑立于崖顶,马上人银盔银甲,手执银枪,神彩飞扬,好一个青年将军!

战斗在半个时辰后结束。面具杀手几乎全军覆没,仅十余身手敏捷之人逃脱。三千援军,死伤者不过三百之数,而这些江湖帮派却损失甚巨,仅余一百二三十人,且多负伤痛。峭壁深壑间,无数尸体堆积成山,飘雪如鹅毛,遮掩着这人世间的凄凉与暴戾。

时近凌晨,余下群雄纷纷与狄逍道别,他们又饿又乏各自散去寻找食宿,狄逍、高歌和小汪也欲离去,三千甲士列阵肃立,四野只余飞雪飘展,竟无一丝声息。

便在此时,突听一声尖啸,一条人影从远处窜出,那人身法甚快,几个纵落已至近前,来人锦袍夹身,脸白无须,面相之中有着一丝邪气。来人手执玉牌尖着嗓子叫道:“本座是大宋內侍省都知傅丰羽,谁是统军将领?”

火光掩映间,一名年青军官跃身下马,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:“大宋枢密使狄帅帐下副将韩琦拜见都知大人。”

傅丰羽神情倨傲,一挺身,用手掸去衣上污物,“嗯”了声道:“算你有些见识,起来吧。洒家奉圣命公差,这是大内令牌,现命你率兵剿灭青龙会分舵,夺回军饷。”

韩琦道:“请都知大人恕罪,行兵之事,卑职只听狄帅号令。”

傅丰羽道:“狄青远在榆林,难道要洒家去请他不成?”

韩琦垂首道:“卑职不敢,狄帅交待,在坊城听凭狄逍狄先生差遣。”

傅丰羽怒道:“反了,反了,你敢抗命?想人头落地吗?”

韩琦表情笃定,躬身不语。

傅丰羽厉声喝道:“狄逍,狄逍……”

狄逍听得呼叫,走至近前,行礼道:“傅大人。”

傅丰羽取出令牌道:“洒家是朝廷都知,你命令部队剿灭青龙会,夺回军饷。”

狄逍冷冷一笑道:“恕草民不能从命。”

傅丰羽厉声道:“你敢抗命?信不信洒家灭你满门?”

狄逍目光平视道:“我信。”

火光掩映间,狄逍阴影之侧,一人急掠而至,掠至半空,一掌于背向击至狄逍后颅。

剑光侧畔疾闪。

一柄宽脊薄刃的重剑闪电般击出。

这一剑后发先至快得不可思议,“噗”一声,穿过背击之人的手掌,剑势不止,剑尖穿过咽喉,钉于地。

高歌一寸寸收回剑,看着地上之人,不语。

地上人咽喉血如泉涌,那只钉穿之手在雪地间弹动,他垂死前的双目说不出的诡异淫邪,却是金东崖。

狄逍看也不看,直视傅丰羽,抬手道:“傅公公,请!”

转首行去。

傅丰羽怒,无人敢对他如此无礼。万空流神功天纵也未小视于他,当朝天子掌拥六合也要谦让三分。傅丰羽一怒,发冲冠,借火光映雪之势,白丝千万缕如瀑直上九天。

双袖一翻,寒光点点,两柄锐亮的牛角尖刀已掣在手。

——傅丰羽出身屠户世家,善骟家畜,弱冠时受屈,不忿,净身入宫。牛角尖刀是其最乘手、最实用,也是最隐蔽的武器。

傅丰羽双手一挺,尖刀淬出淡淡紫色光华。双足足尖就地一点,身法前挺窜出,尖刀十字交叉猝袭狄逍后颈。

狄逍背对而行,这两刀猝袭于叵测。

寒光蓦地一闪,高歌出剑,疾刺傅丰羽右侧。这一剑依旧后发而先至,牛角尖刀纵使绞得下狄逍的头颅,也必为飞虹剑所伤。

傅丰羽猝袭之势不变,右手尖刀后荡,“叮”地轻响,牛角刀尖与飞虹剑一触即分。

高歌斜斜逸出,握剑之手麻如千斤重击。

同一刹间,傅丰羽的左手尖刀也落了空。

狄逍身不动、足不抬、臂不晃,平移一尺,避过傅丰羽猝然一击。

高歌一退即上,长虹剑如雷霆、如飞瀑,山洪滚滚刺向傅丰羽。雪夜里、火光中,流光异彩,万马奔腾。

傅丰羽牛角尖刀狂舞,似章法全无,却又堪堪敌住剑击。一时间“叮叮叮叮叮叮叮叮”不绝于耳,密如冰雹乱降。

傅丰羽尖啸陡起,夜色中身法迎空展动如鹰,两柄尖刀“啄”将下来。

飞虹剑化作一道匹练疾刺咽喉。

傅丰羽左手尖刀斜拨,闪电般贴在剑脊上,飞虹剑犹如被磁石吸附一般,向旁侧荡去。

紫色寒芒如电,右刀已点向高歌眉宇。

光色骤然一闪,一柄弯刀飞驰而至隔在牛耳刀与高歌眉宇间,“当”一声,牛角刀点在弯刀刀背上。

“嘶”一声,刀势不止,雪夜中划出梦月般圆弧,回至狄逍手中。

傅丰羽不禁赞道:“好一招‘飞月斩’,梦月刀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
狄逍喝道:“一起上。”

刀光一闪,恰似孤灯一点,直取咽喉。

高歌剑势一抖飞刺傅丰羽面门。

刹那间,三人在雪地间翻翻滚滚斗作一团。

剑如匹练,刀若梦月,一双牛角星星点,只见光寒不见人。

只看得一旁观战的年青军官韩琦目眩神移,心下连声喝彩。正看时,突有人声喝道:“好、好……”却是群雄聚拢观战,有好事者甚至加燃火把,以便看得更真切些。

斗到酣处,傅丰羽陡一声尖喝,顿时罡风凛啸,火光在鹅毛飞雪中疾颤,群雄尽皆掩面。

火光突一灭。

罡风止。

“叮”一声长响。

三人堕地,无声无息。

群雄重新燃火看去,却见傅丰羽左手牛耳尖刀已弃,右手刀尖点在高歌咽喉方寸之地,刀身紫芒吞吐,盘旋不尽。高歌双手空空,平视傅丰羽,神情淡然,浑没将及喉尖刀放在心上。

然刀尖并未点出,盖因狄逍的弯刀已抵在傅丰羽的脖侧。

发如雪,刀光更胜雪。

刀静若磐石,平如静水,冰冷地在傅丰羽的颈皮上爆出数点寒栗。

血自傅丰羽下垂的左腕轻轻落下。

一点一滴,血在雪中,洇黑。

群雄纷纷叫道:“杀了他,杀了他,杀了他……”

狄逍目无表情,刀不动若磐石。

韩琦见状,上前轻声道:“狄先生,傅都知是朝廷的人,在此也为公干,若有闪失,狄帅面前恐难向朝廷交待。”

狄逍不语,半晌,一寸一寸收回梦月刀。

傅丰羽尖声叫道:“狄逍,你有种就杀了洒家,不然我灭你九族。”

狄逍面色铁青,刀入袖中,头也不回,离去。

一同离开的还有高歌,傅丰羽的这一刀毕竟没有刺下去。

已至凌晨,雪地上阴冷无比,兵马和群雄尽去,崖上谷低留下了无数尸体。傅丰羽呆呆站在雪地间,白发披散,衬着若有若无的遗火,孤伶出无数寒意。

※※※※※

回途,狄逍问起援兵为向晚至。

小汪无奈摇头。

韩琦说了两个缘故:其一,西夏军队布防有变,宋军正在调整部署;其二,先时敌人士气正盛,强援必有伤亡,深夜突袭,敌方戒心已无,且围困双方伤亡必重,定能有出其不意之效,可获全胜。

狄逍道:“这是狄帅之意?”

韩琦一愣,点头示肯。

狄逍心底悚然一寒,如凉冰、如凄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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