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12月1日,常德郊外赵家桥,国*预十师师部遭到日*敢死队突袭,师长孙明瑾身中四弹阵亡,同时牺牲的还有参谋处长陈飞龙。指挥前线作战的三位团长,二十八团团长陈希尧左臂被敌刺刀刺伤,二十九团团长李绶光被敌弹穿右胸而过,三十团团长李长和失踪生死不明。
预十师的*官几乎全部伤亡,副师长葛先才也被敌人的一颗子弹打中左胸。数十年后他在养老院里回忆了这段经历。与耳熟能详的影视剧情节不同,真实的战斗伤亡并非一秒钟注定生死,而是从震惊,麻木,庆幸,剧痛,到解脱的发展过程。
年11月底,增援常德的预十师与日*发生遭遇战,这一天副师长葛先才正在师部观察敌人动向,他从望远镜里看到最近的战斗发生在三公里外。突然,师部右翼枪声大作,紧接着一股日*从灌木丛冲了出来,他们端着刺刀直接冲向指挥所。葛先才急忙命令附近的特务连、工兵连、搜索连、防*连、战防炮连迅速收拢增援师部。但师长孙明瑾已经阵亡。一颗子弹打中了副师长葛先才的左胸。
他回忆受伤后的感受:“敌弹由左乳左下方而入,从背后脊骨左边而出,热血当即由前后伤口有似涌泉流出。我以左掌紧压前面伤口,后面伤口无法控制,只好任凭热血不停外流;肺内也大量出血,涌至喉管,不能呼吸窒息难受,非将气管内积血咳出,才较为舒畅。咳嗽又牵动伤口剧痛,活受罪,不如一死为快”。
时值寒冬腊月,国*当时穿的棉衣有一寸厚,从外表看了前后两个不易发觉的小眼。看不到血迹。部下不知道他已经负伤。葛先才喉头憋闷难忍,用手绢捂住口鼻咳嗽,身边的部下发觉喷出的鲜血,他立刻用眼神制止。他认为自己必死无疑,但不想倒在部下面前影响士气。
葛先才走到师参谋长何竹本面前悄悄地说:“我肺部被敌弹贯穿,全师战斗指挥之责,只好请老弟一人肩负了”。说罢特意又走到阵地前看了看,大概估计了一下日*尸体数量。觉得够本了才离开。
五名士兵陪着葛先才走到阵地后方的僻静之处,担架兵没有来,他们只好继续步行,葛先才让卫士排长韩在友将一支压满子弹的驳壳枪交给他,医院方向走去。葛先才回忆自己当时的想法:“我在想,人生死在眨眼之间,不知有何感受。死后有灵*吗?或是全毁灭了?。遭到枪击后,他并未感觉到疼痛,只感觉到麻木和鲜血顺着他的前胸后背在流。这时候四周安静下来,麻木的感觉渐渐消失了,一阵阵的疼痛随着迈出的每一步涌了上来,疼到不能喘气,每隔几分钟,都要咳出一口血。
前方出现一座茅屋,卫士们说不能再走了,必须先进行包扎。他们走进茅屋,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和两个孩子。母子三人看到带枪的人,吓得同时哭了起来。葛先才让士兵交给女人一叠钞票,让他们暂时出去躲一躲,万一这里被日*发现了,势必会爆发战斗。女人临走时哀求他们:“不要烧我的房子”。
五个士兵拿出身上的急救包,开始为葛先才包扎伤口,他坚持不脱下棉衣,担心受凉感冒发烧会加速感染。包扎完后,他再想站起来已经十分困难,身体的失血量已经达到临界值,葛先才预感到死亡即将来临,他命令部下们离开,自己留下来听天由命。
部下们坚决拒绝离开,葛先才无奈中又有些感动,他让部下将他抬到里屋的一堆稻草上,将所有门窗全部打开,造成这里已经遭受过洗劫的样子。如果日本兵进屋搜查,他们就和敌人同归于尽。他特意换了一支左轮手枪,因为驳壳枪后坐力较大,他担心瘫软的手臂开枪时握不稳。同时提醒部下们,最后关头记着拉响手榴弹。
有三批日*从门口经过,有人向屋里探了探头,但没有进来。
六个人一直躲到暮色降临,部下们提议趁着夜色继续赶路,但葛先才此时已经完全不能动弹,从脖子以下的身体几乎没有知觉。排长韩在友不由分手架起他走,每走一步葛先才都疼得冷汗直流,他实在忍不住大喊士兵们放开他,索性丢开他们自己走。按理说这种伤势不能有一丝运动,但他想死了就死了吧。
奇妙的事情发生了,随着身体的运动,不仅他的疼痛感渐渐减轻了,葛先才居然还能越走越快,部下们紧紧跟在他身后。剧烈运动肯定会导致伤口出血量增大,但人一旦置生死为度外,反倒不会感觉到疼痛,咳血的频率也减少了,除非踩到地上的石头,他会突然疼得快要晕过去,但想到死了就死了吧,就忍住疼痛继续往前走。
入夜时分,他们终于到达第十**部,沿途遇到大量逃难的百姓,看到带枪的人撒腿就跑。*医处长将葛先才的棉衣剪开,除了棉*装没有被血浸透外,毛衣,衬衣,汗衫,秋裤,袜子,都被凝结的血液染成紫色。所幸子弹虽然射穿胸腔,但没有击中肋骨,距离心脏有大约一寸的距离。*医处长处理了伤口,但如此严重的枪伤必须转移到后方继续治疗。
医院里,葛先才遇到了左臂被敌刺刀刺伤的二十八团团长陈希尧。他告诉葛先才二十九团团长李绶光也被敌人子弹打中胸部,但他的伤势要严重得多,子弹射进胸部打断一根肋骨,弹头没有穿出来,抢救他的卫士不小心又踩断了另一根肋骨。经过抢救李绶光团长最终活了下来,但严重的枪伤导致他离开了一线部队,蒋介石撤台后,李绶光作为无职*官居住在高雄,只能靠太太当小学老师的收入维持温饱,不久便因病离开人世。
葛先才伤愈后升任预十师师长,参加了47天的衡阳保卫战,创造了抗战期间杀伤日*最多的战例之一。或许是由于第十*最后关头放下武器的缘故,抗战胜利后葛先才在未受到重用,晚年独自居住在养老院里,生活几近潦倒,他必须自己做饭,洗衣,料理家务,在回忆年那段生死经历时,他感慨道:“那穿胸而过之敌弹,若能微向右偏,将心脏击破,当时阵亡,忠烈祠有我葛先才一块烈士牌位,永垂青史!该有多好!而如今,早届垂暮之龄,孤老一人,终日为生活困扰,潦倒于半养老院中,借住不供食,坐待死亡之降临,与草木同朽,实不胜今昔之感!”。